粉屍夜(一)
她站了起來,摸摸自己的身體。這感覺很詭異,一切的感覺都像是隔著一層霧,屋子外面來回走動的活屍聲音,聽起來有些扭曲,眼前的畫面,就像是眼球被輕微壓迫般,朦朦朧朧,而摸在自己手臂上的感覺,彷彿在摸著麻痺的雙腳般沒有任何感覺,更可怕的是,手中的觸感,如同帶著一層塑膠手套般不踏實。
向前走了幾步,先前的事斷斷續續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。
就在心愛的女兒死在面前後,她的求生意志也就這麼跟著消失無蹤。拿起了屋內裡擺在角落的木炭,將它全部倒進塑膠盆中,接著胡亂地塞了一堆幾個月前的報紙,然後將口袋裡一直很省著用的火柴拿出來點燃,扔了進去。
看著越來越盛的火焰,白煙夾帶著難聞的氣味湧進她的鼻腔。
她走到年僅七歲的小女兒身邊,抱著女兒的屍身,絲毫不去在意下一刻女兒的眼睛會再度張開,變成和外面一樣毫無思考能力、僅存著攻擊和啃咬慾望的活屍,撲向她。
無所謂,反正她也沒有活下去的意願了。
白煙越來越濃,嗆得她眼淚都流了出來,或許不只是煙的關係。
意識越來越模糊,朦朧中只看到懷中的女兒動了一下。在意識消失前一刻,她可愛的小女兒抓住了她的肩膀,雙眼充滿了血絲,就像是那些毫無人性的活屍,接著只剩下一片黑暗。
然而,她卻醒過來了,彷彿只是過了一個無夢的夜晚,而現在還處於半夢半醒之間。
清晨的陽光從被木條封死的窗戶隙縫中透入,若是沒有意識到這個世界已經充滿了活屍,外面有些扭曲的腳步聲,聽起來就像是老人趁著一大清早出來散散步。
隨著她向前又走了幾步,腦袋似乎也清醒不少,但還是有些發脹的感覺,思緒無法輕易地連結起來。
她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。
半晌過後,她記起了自己的名字,琳達,或許該說,她其中一個名字。印象中她還有個中文名字,以及一個日本名字,長期在世界各地進行商務旅行,為了方便和顧客交流,公司替她取了很多名字。但她卻記不得這些名字,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出生於那裡,現在又在哪裡。
記憶的片段有些遺失了。
又走了幾步,琳達注意到自己走起路來有點不協調,於是她試著拉直背脊,再向前走了兩步。
隨著腳步,她發現女兒站在不遠處的門邊,一隻手搭在握把上,遲鈍地推著門。如果沒有看到女兒手臂上那塊明顯的咬痕,還會以為女兒只是又睡昏頭了。
琳達踉蹌地走向自己的女兒,說不定她的女兒並沒有攻擊她,說不定自己的女兒還記得她,就算已經變成了一個活屍,依然沒忘記她們之間的緊密連結。
然而,就在她身形不穩地走向大門時,不經意地瞥了眼一旁敞開的廁所,鏡子裡的畫面瞬間讓她愣住了。
鏡中那張美麗臉龐有著明顯的混血表徵,是她自己,她還記得自己的長相。但是,她的臉卻呈現出詭異的粉紅色,左眼處和額頭被燻黑,正雙眼死灰地盯著鏡子。
肩膀上,有一大塊被撕爛的傷口。